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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3章喜歡（7）
她裝模作樣又如何，他難道不也是在裝瘋賣傻嗎？
她就不信了，他這樣的人難道真的看不出來那浣衣女的別有用心？
他當然能夠看出來，並且順勢想要借這浣衣女逼走她。
真是好笑，她當真看起來有這麽愚蠢嗎，身邊人一個兩個都在算計她，都將她當成泥人任意搓扁捏圓，當真以為她是個脾氣好的？
迎著顧雲難掩驚訝的目光，她垂眸漫不經心彈了彈指甲，語氣慢慢悠悠道：“表哥這樣的人不是自詡洞察人心嗎，你不是最討厭我的裝腔作勢嗎，怎麽對那楚楚可憐的浣衣女換了一幅面孔？”
說到這裏，她眼神冷淡了下來，語氣中是藏不住的怨恨和冷然，“你為什麽要這樣對我，我的情意就這樣一文不值嗎？”
他明明知道那浣衣女另有所圖，卻還是放任自流，將她的一顆心輕飄飄踩在腳下，她恨他。
“表哥，你當真對我的喜歡不屑一顧？”
不只是想到了什麽，她的語氣忽然柔和了下來，話裏有話詢問道。
顧雲莫名嗅到了一絲危險的氣息，可就算是這樣，他已經下定決心要徹底斷了用她的關系，他不願意再這樣同她糾纏下去，“是，在下對姑娘沒有半分男女之情，段姑娘今日既然已經將話說明白了，我們從今以後再無半分瓜葛，橋歸橋、路歸路，還請段姑娘以後勿要糾纏。”
言畢，他便目不斜視地從她身旁走過，當真是對她沒有半分情意。
段映月站在原地看著他漸行漸遠的背影，楞在原地許久，縱然早就預料了他的反應，可她卻還是覺得無法接受，她心中刺痛，覺得感情這種事情當真是沒有道理可言，她這人向來覺得付出就要有回報，她在旁人身上付出一分，那人也應該如數還給她。
可唯獨感情這件事不能如此，她付出所有，他不聞不問。
當真是沒有半分道理可言。
她六神無主走在大街上，控制不住回憶同他相處的點點滴滴，他就連同婢女說話都是溫言軟語，可唯獨對她冷漠相待，她覺得自己真是下|賤，明明在他這裏處處碰壁，卻還是頭昏腦熱地沖上去，撞它個頭破血流。
喜歡一個人就是犯賤。
愛上一個人就是自取滅亡。
她一直都不是好人，她自認性子陰沈不定、脾氣刁鉆古怪，她過往十六載光陰中大多數事情如意順遂，唯獨她學著喜歡一個人後，所有的事情都不受控制了，陰暗處的一道影子漸漸籠罩在她身上，將她折磨的不人不鬼。
昨夜的那把火到底還是燒起來了，將她燒得五臟俱焚。
她明明是丞相府的嫡姑娘，她明明不缺金銀錢財，可是段映月現在卻覺得無家可歸。
吾心安處是吾鄉【1】，沒有一個地方能讓她心安。
鬼使神差，段映月朝著寒山寺走去，她向來不信鬼神，可笑如今卻只能孤身一人祈求神佛庇佑，明明走了將近一個時辰的路，她卻仍然不知疲憊，沿著臺階步步朝上走去。
等到了山頂的時候，月色籠罩而下，寒山寺屹立山巔，仰頭便是明月，那一輪明月是那樣的近，仿佛她伸伸手就能攬月入懷。
可惜，近在咫尺遠在天涯。
她想，她這輩子都不能擁有這輪皎潔脫塵的明月。
守夜的僧人見有香客走來，正準備出聲詢問，不等他開口，段映月就解下腰間的荷包遞了過去，道：“勞煩小師父不要跟上來。”
那僧人當然不會答應，看著那姑娘逐漸遠去的背影，快步要追上去的時候忽然碰見了聞蟬小師父，聞蟬提著一盞燈籠，望著那道熟悉的身影，而後才稍稍側目對著那僧人道：“那位施主我認識，我跟著她就好，你繼續去守夜吧。”
段映月朝著姻緣樹的方向走去，筆直參天的菩提樹上掛滿了紅色的布條，布條迎風搖曳在皎潔月色中，她站在菩提樹下仰頭望枝條，千根萬根枝條像是紅線攀巖上的她的心。
她的愛當真教人絕望？
她的喜歡永遠得不到回應？
她以為喜歡一個人就是期盼他事事如意，她想要竭盡全力靠近他一些，可就算她努力扮成他喜歡的模樣，他卻還是不願多看她一眼。
她以為愛是讓所愛之人事事順心，可是沒有告訴過她，孤獨無望的愛只會讓人不得解脫。
她以為全心全意愛上一個人能夠救自己脫離深淵，可現在她分明感覺到有條繩子纏上她的脖子，她昨天居然想放一把火燒死他，她怎麽變成這個樣子了？
她到底要如何才能解脫？
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，段映月扭頭回首望去便看見一位穿著淺灰色僧袍的公子，那公子用一根木簪束發，右手提著一盞火紅色的燈籠，燭光籠罩在他臉上，儒雅的面容透出幾分禪意，很是讓人舒心的長相。
她總覺得這公子似曾相識，仔細思索一番才想起來上次兩人也在這裏碰見過，她那時候還把他錯認成顧雲了。
微微頜首算是同這公子打了個招呼，段映月剛想要離開，只是擦身而過之際，那公子忽然出聲喚住了她，“姑娘看起來像是有心事，佛寺是清凈之地，在下修佛十餘載，說不定能為姑娘排憂解難。”
玉華柔和的一張臉，她的視線落在纏繞在他右手手腕的那一串佛珠上，鬼使神差道：“公子以為這世上最痛苦的事是什麽？”
“身不由己，浮萍飄蕩。”
“竊以為是愛而不得，求而不得，”段映月落寞垂首，她苦笑一聲繼續道：“我心悅之人避我如洪水猛獸，看來是有緣無份。”
“佛法慈悲，明滅由心，姑娘既然喜歡，自然要盡力爭取。明月不改、綠水長流，喜歡一個人，就算是用些手段也無妨，緣分不過是一個借口。佛法講究姻緣，可姻緣卻非天定，又何來緣分一說？”
這話明明以佛法為依托，可細細聽來只覺荒謬，佛已然跳脫三千塵世之外，又豈會煩惱所謂姻緣，她以為佛法平和，他既然修習佛法多年、絕不應該說出這番執念深深的話語。
狐疑地看了一眼這公子，卻見他神情平和，周身自帶佛意，段映月開口試探道：“出家人講究順應天意，公子方才那番話卻處處在講究人為，這不與公子修習的佛法相悖嗎？”
“在下修習佛法卻並不喜歡佛法，若是姑娘不喜歡在下方才的那番話，只當是沒有聽見就好，在下還有要事便先行離開了。”
言畢，那公子便提燈離開了，獵獵晚風吹動他的僧袍，沾染些許紅塵氣息。
段映月走出院子不久就碰見了提著燈的聞蟬，聞蟬見了她就下意識揚起笑容，若是平時她定然會調侃他一番，只是現在心事密密麻麻，她匆匆告別後就下山了。
走在路上，有些隱晦的想法像水草一樣纏繞著她，她付出了這麽多都是一廂情願，他將來會歡歡喜喜同旁人在一起，月亮高高掛在天上，遙不可及。
可是憑什麽？
她恨他的無動於衷，她恨他的冷漠以待。
他既然不要她的愛，那就要承受她的恨。
妄圖通過愛一個人得到救贖根本就是異想天開，她早就應該明白的。
鎮壓、折辱才能讓她獲得長久的快樂。
她生在淤泥、長在淫|穢處，她本來就是這樣一個卑鄙下作的人，她不應該妄想披上一層端莊典雅的人皮，真實的她就是這樣令人作嘔，她總要習慣這樣的自己，沒什麽好羞愧的。
愛而不得，求而不得，故生怨恨，這本來就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。
周圍靜悄悄的，段映月沿著臺階下山，她來的時候覺得傷心欲絕，可現在卻平靜了許多，她在黑暗中無法脫身，他也別想脫身。
終究，她還是變成了自己最討厭的人。
她就是要拉著他一起沈淪墜落，她與他要一起在痛苦中掙紮，永遠都得不到救贖。
放棄一些無望的愛是如此令人輕松，她哼著小曲沿著來時的路回去，獵獵夜風呼嘯從耳邊掠過，她不害怕，甚至有些雀躍，她迫不及待想要同旁人分享這個好消息。
回到了丞相府，她走進蘭苑，遠遠地就看見屋內點了一盞燈，她推門進屋一擡首就窺見了段青雲，他坐在圓桌前避開紅燭的光，身形沒入無邊夜色，見她回來，他便詢問出聲道：“去哪裏了，我在這裏等了你許久。”
看似和善的語氣下是掩蓋不住的怒意，他當然知道她去哪裏了，她還是去找顧雲了，她怎麽還去找他呢，難道昨日還不夠讓她難堪嗎？
她一直都是高傲的，可現在卻這樣自甘墮落、自輕自賤。
他不允許她這樣。
聞言，段映月並未應答，她徑直走到他身前，彎腰吹滅了紅燭，頓時屋內便陷入了一片黑暗，漆黑的夜色教她覺得如魚得水，她算是想明白了，她這樣的人原本就不應該期待光明，她的人生早就從根處爛掉了。
於是，她放棄掙紮。
果不其然，她快活了許多。
世上根本就沒有煩心事，無非是庸人自擾。
即便是在黑暗中，她也輕而易舉的拿捏住了段青雲的弱點，她嗤笑一聲道：“段青雲，我不喜歡顧雲了。”
漆黑的夜色中，段青雲的呼吸有一瞬間的凝滯，如潮水翻湧的喜悅，他激動到雙手微微發顫，他開始慶幸方才她吹滅了蠟燭，如此才能不教她窺見他那些見不得人的心思。
“不喜歡他就好，月兒值得這世上最好的兒郎……”
他和緩了語氣，努力掩蓋自己的小心思，只是話剛說一半就被她打斷。
“我要毀了他。”
吾心安處是吾鄉【1】——化自蘇軾《定風波·南海歸贈王定國侍人寓娘》“此心安處是吾鄉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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真是好笑，她當真看起來有這麽愚蠢嗎，身邊人一個兩個都在算計她，都將她當成泥人任意搓扁捏圓，當真以為她是個脾氣好的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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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明明知道那浣衣女另有所圖，卻還是放任自流，將她的一顆心輕飄飄踩在腳下，她恨他。
“表哥，你當真對我的喜歡不屑一顧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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言畢，他便目不斜視地從她身旁走過，當真是對她沒有半分情意。
段映月站在原地看著他漸行漸遠的背影，楞在原地許久，縱然早就預料了他的反應，可她卻還是覺得無法接受，她心中刺痛，覺得感情這種事情當真是沒有道理可言，她這人向來覺得付出就要有回報，她在旁人身上付出一分，那人也應該如數還給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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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明明是丞相府的嫡姑娘，她明明不缺金銀錢財，可是段映月現在卻覺得無家可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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鬼使神差，段映月朝著寒山寺走去，她向來不信鬼神，可笑如今卻只能孤身一人祈求神佛庇佑，明明走了將近一個時辰的路，她卻仍然不知疲憊，沿著臺階步步朝上走去。
等到了山頂的時候，月色籠罩而下，寒山寺屹立山巔，仰頭便是明月，那一輪明月是那樣的近，仿佛她伸伸手就能攬月入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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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想，她這輩子都不能擁有這輪皎潔脫塵的明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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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總覺得這公子似曾相識，仔細思索一番才想起來上次兩人也在這裏碰見過，她那時候還把他錯認成顧雲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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玉華柔和的一張臉，她的視線落在纏繞在他右手手腕的那一串佛珠上，鬼使神差道：“公子以為這世上最痛苦的事是什麽？”
“身不由己，浮萍飄蕩。”
“竊以為是愛而不得，求而不得，”段映月落寞垂首，她苦笑一聲繼續道：“我心悅之人避我如洪水猛獸，看來是有緣無份。”
“佛法慈悲，明滅由心，姑娘既然喜歡，自然要盡力爭取。明月不改、綠水長流，喜歡一個人，就算是用些手段也無妨，緣分不過是一個借口。佛法講究姻緣，可姻緣卻非天定，又何來緣分一說？”
這話明明以佛法為依托，可細細聽來只覺荒謬，佛已然跳脫三千塵世之外，又豈會煩惱所謂姻緣，她以為佛法平和，他既然修習佛法多年、絕不應該說出這番執念深深的話語。
狐疑地看了一眼這公子，卻見他神情平和，周身自帶佛意，段映月開口試探道：“出家人講究順應天意，公子方才那番話卻處處在講究人為，這不與公子修習的佛法相悖嗎？”
“在下修習佛法卻並不喜歡佛法，若是姑娘不喜歡在下方才的那番話，只當是沒有聽見就好，在下還有要事便先行離開了。”
言畢，那公子便提燈離開了，獵獵晚風吹動他的僧袍，沾染些許紅塵氣息。
段映月走出院子不久就碰見了提著燈的聞蟬，聞蟬見了她就下意識揚起笑容，若是平時她定然會調侃他一番，只是現在心事密密麻麻，她匆匆告別後就下山了。
走在路上，有些隱晦的想法像水草一樣纏繞著她，她付出了這麽多都是一廂情願，他將來會歡歡喜喜同旁人在一起，月亮高高掛在天上，遙不可及。
可是憑什麽？
她恨他的無動於衷，她恨他的冷漠以待。
他既然不要她的愛，那就要承受她的恨。
妄圖通過愛一個人得到救贖根本就是異想天開，她早就應該明白的。
鎮壓、折辱才能讓她獲得長久的快樂。
她生在淤泥、長在淫|穢處，她本來就是這樣一個卑鄙下作的人，她不應該妄想披上一層端莊典雅的人皮，真實的她就是這樣令人作嘔，她總要習慣這樣的自己，沒什麽好羞愧的。
愛而不得，求而不得，故生怨恨，這本來就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。
周圍靜悄悄的，段映月沿著臺階下山，她來的時候覺得傷心欲絕，可現在卻平靜了許多，她在黑暗中無法脫身，他也別想脫身。
終究，她還是變成了自己最討厭的人。
她就是要拉著他一起沈淪墜落，她與他要一起在痛苦中掙紮，永遠都得不到救贖。
放棄一些無望的愛是如此令人輕松，她哼著小曲沿著來時的路回去，獵獵夜風呼嘯從耳邊掠過，她不害怕，甚至有些雀躍，她迫不及待想要同旁人分享這個好消息。
回到了丞相府，她走進蘭苑，遠遠地就看見屋內點了一盞燈，她推門進屋一擡首就窺見了段青雲，他坐在圓桌前避開紅燭的光，身形沒入無邊夜色，見她回來，他便詢問出聲道：“去哪裏了，我在這裏等了你許久。”
看似和善的語氣下是掩蓋不住的怒意，他當然知道她去哪裏了，她還是去找顧雲了，她怎麽還去找他呢，難道昨日還不夠讓她難堪嗎？
她一直都是高傲的，可現在卻這樣自甘墮落、自輕自賤。
他不允許她這樣。
聞言，段映月並未應答，她徑直走到他身前，彎腰吹滅了紅燭，頓時屋內便陷入了一片黑暗，漆黑的夜色教她覺得如魚得水，她算是想明白了，她這樣的人原本就不應該期待光明，她的人生早就從根處爛掉了。
於是，她放棄掙紮。
果不其然，她快活了許多。
世上根本就沒有煩心事，無非是庸人自擾。
即便是在黑暗中，她也輕而易舉的拿捏住了段青雲的弱點，她嗤笑一聲道：“段青雲，我不喜歡顧雲了。”
漆黑的夜色中，段青雲的呼吸有一瞬間的凝滯，如潮水翻湧的喜悅，他激動到雙手微微發顫，他開始慶幸方才她吹滅了蠟燭，如此才能不教她窺見他那些見不得人的心思。
“不喜歡他就好，月兒值得這世上最好的兒郎……”
他和緩了語氣，努力掩蓋自己的小心思，只是話剛說一半就被她打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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